观音面贱胚命第5章 方寸之地
直到天边泛起一丝微弱的蟹壳青榻上的人才动了一下。
玉清立刻闭上了眼睛假装睡着。
他听到窸窸窣窣的起身声感觉到顾建源在床边坐了一会儿目光似乎落在了自己身上。
那目光停留了很久带着一种复杂的、玉清无法分辨的情绪。
然后是轻微的脚步声房门被轻轻拉开又轻轻合上的声音。
他走了。
玉清这才缓缓睁开眼看向空荡荡的床榻。
被褥凌乱空气中还残留着宿醉和眼泪的味道。
他走到床边看着枕头上那一小块被泪水浸湿后留下的深色痕迹久久不语。
自那次醉酒夜访之后玉清在小院中的生活仿佛被投入一颗石子的死水涟漪散尽后水面下却似乎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了。
顾建源依旧没有固定的来访规律但玉清不再像最初那样带着一种等待判决般的隐约不安。
他开始以一种近乎冷酷的理智来剖析自身处境以及他与这位“主人”之间这种怪异而扭曲的关系。
白日的时光总是漫长而无所事事他起得早并非自愿而是这院子的寒气总能准时在黎明前将他冻醒。
披衣起身用铜盆里隔夜的冷水草草擦把脸那刺骨的凉意能让他混沌的头脑清醒片刻。
然后他便开始了他一成不变的“功课”。
先是站在廊下对着那棵海棠树发呆。
冬日里树叶落尽只剩下错综复杂的枝干像无数双伸向灰色天空的、绝望的手。
他有时会数那些枝杈数到后来总是乱掉便不再数只是看着。
看寒风如何摇动它们看偶尔停歇的麻雀如何在枝头跳跃又惊惶飞走。
仆妇送来早饭通常是清粥小菜偶尔会有一个馒头。
她依旧沉默玉清也习惯了沉默。
他会在她摆好饭菜后极轻地说一声“有劳”起初得不到任何回应后来那仆妇低垂的眼睫会几不可察地颤动一下算是知道了。
饭后是更难熬的一段光阴。
房间里那几本泛黄的、不知是谁留下的旧书早已被他翻烂了边角。
多是些才子佳人的话本或是艰涩难懂的经义注解与他的世界隔了十万八千里。
他看得漫不经心目光在字句间滑过却很少能看进心里去。
实在闷得慌了他会在院子里踱步。
从正房门口到院墙下是十七步。
从东墙根到西墙根是二十三步。
这方寸之地每一块砖石每一处缝隙他都烂熟于心。
他甚至能分辨出不同时辰阳光照射在院中不同位置时光斑形状的细微差别。
耳朵却总是竖着的捕捉着院墙外的一切声响。
远处隐约传来的车马声、仆役经过时的低语、厨房方向飘来的模糊的锅碗瓢盆声……这些属于顾府、却与他无关的声音成了他窥探外面那个庞大世界的唯一缝隙。
在这种日复一日的、几乎令人发疯的寂静中他开始反复思索顾建源这个人以及他们之间的关系。
那个夜晚顾建源抓着他的手腕痛哭流涕的模样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脑子里。
他试图将那个脆弱、痛苦、充满悔恨的老人与平日里那个沉默威严、眼神沉郁的权贵形象重叠起来。
结论渐渐清晰。
顾建源不过是一个被权势、过往、或是某种他无法想象的责任压得喘不过气来的老人。
他穿着锦绣吃着珍馐住在深宅大院被无数人敬畏着奉承着。
但他的内心或许早已千疮百孔荒芜得像一片废墟。
他需要一个地方可以暂时卸下那身沉重的、名为“体面”与“威严”的盔甲。
他需要一个观众一个不会因他的失态而惊讶不会因他的秘密而要挟也不会因他的脆弱而轻视的观众。
而自己玉清这个从最肮脏泥潭里捞出来、无根无基、生死皆不由自身掌控的禁脔恰恰成了最“完美”的人选。
他卑微所以安全。
他来自风尘见惯了各种不堪所以不会大惊小怪。
他别无选择所以只能承受。
想通了这一点玉清感到一种奇异的平静。
他们之间形成了一种基于扭曲需求的、诡异的平衡。
顾建源提供庇护所和物质他提供“陪伴”和“倾听”——尽管他大多数时候只是在机械地执行内心并无多少波澜。
这无关情爱甚至也谈不上多少欲望更像是一种病态的心理依赖与生理供给的关系。
他清晰地给自己定位——一件特殊的家具一个会呼吸的、能弹琴的摆设一只被养在精致笼子里、羽毛尚算鲜亮的鸟。
主人何时来为何来做什么都不是他能够过问和决定的。
他只需要在场按照对方的需求做出相应的反应。
接受这个定位后他反而获得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只要他安分守己扮演好这个无声的容器、温顺的宠物他就能继续拥有这衣食无忧的、虽然寂寞但却相对安稳的囚笼生活。
这比在南风馆日夜迎送、对未来毫无指望的日子似乎还要“好”上那么一点点。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棵院子中央的海棠树上。
它也被困在这四方院子里根系被限制在方寸土地之下。
但它至少还能向着天空生长在春天发芽在夏天繁茂在秋天落叶在冬天沉睡遵循着它自己的生命节奏。
他有时会走过去伸手触摸那粗糙冰凉的树皮想象着在地底深处那些看不见的根须是如何在黑暗中顽强地、沉默地向着四面八方延伸寻找着养分和水分。
这种想象带给他一种微弱的、关于生命力的安慰。
他依旧是孤独的但这种孤独因为有了清晰的自我认知和对环境的“掌控感”而不再那么令人恐慌。
它变成了一种常态一种他必须与之共存的、如同呼吸一般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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