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音面贱胚命第18章 死亡
终于顾建源的泪水似乎流尽了。
他攥着玉清的手力道微微松懈了一些但依旧没有放开。
他翕动着紫绀的嘴唇用气若游丝、几乎难以辨认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字:“……琴……” 玉清怔了一下俯下身凑近些才能听清。
“……我想……再听一次……”顾建源的眼睛望着他带着一种近乎孩童般的、纯粹的哀求“你……第一次……弹的……那首……” 第一次弹的曲子…… 玉清的脑海里瞬间闪过多年前在南风馆那个奢靡而压抑的房间里他坐在帘后为第一次见面的顾建源弹奏《忆故人》的场景。
那时的顾建源虽已不年轻却依旧有着上位者的威仪和沉郁而他只是一个麻木的、等待被享用的工具。
原来他还记得。
玉清看着顾建源那双充满了最后渴望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任何权势的算计没有任何利益的权衡只剩下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对生命中某一刻声音的、最纯粹的留恋。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迎着那双哀求的眼睛极其轻微却无比清晰地点了点头。
“好。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这样说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得到他的承诺顾建源眼中那最后一点光亮似乎微微闪烁了一下像是风中残烛最后的一次跳动。
他紧握着玉清的手终于彻底松开了力道无力地垂落下去。
玉清直起身没有再看顾建源。
他走到房间的角落那里堆放着一些不常用的杂物。
他蹲下身拂开上面的浮尘从最底下拖出了那个已经有些褪色、蒙着厚厚灰尘的琴囊。
手指触碰到冰凉的琴囊布料他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玉清抱着那个沉甸甸的琴囊走到房间中央将其小心地放在冰冷的桌面上。
灰尘在昏暗的光线下飞舞带着一股陈腐的气息。
他没有立刻打开琴囊而是先走到脸盆架旁铜盆里的水早已冻成了结实的冰坨。
他拿起水壶晃了晃里面还有小半壶冰冷的剩水。
他将水倒进盆里水量只够勉强浸湿帕子。
他也顾不上了就着那刺骨的冰水仔仔细细地、一遍又一遍地搓洗着自己的双手仿佛要洗去的不是污垢而是某种萦绕不散的气息。
这是为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进行一种无声的、洁净的仪式。
洗净手用干净的布巾擦干指尖已经冻得有些发红麻木。
他这才回到桌边解开了琴囊上系着的、已经有些发硬的丝绦。
琴囊打开露出了里面那把陪伴了他前半生颠沛流离的旧琴。
琴身的漆色已然斑驳琴弦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泽蒙着一层黯淡。
他将琴小心翼翼地取出放置在桌上。
手指抚过那冰凉光滑的琴身一种久违而又陌生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他在琴前坐下将手指轻轻地、试探性地搭在琴弦上。
需要回想一下那首《忆故人》的旋律在记忆的深处已经有些模糊了。
他闭上眼睛努力地捕捉着那些早已被遗忘的音符和指法。
窗外风雪的咆哮声似乎小了一些但依旧如同背景里永不停歇的哀乐。
终于他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指尖用力拨动了第一根弦。
“铮——” 一个略显干涩、却依旧清越的音符突兀地打破了房间里的死寂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
玉清的心神随着这声琴音逐渐沉静下来。
他不再去想眼前的将死之人不再去想自己的未来甚至不再去听窗外的风雪。
他的全部精神都凝聚在了指尖凝聚在了这流淌出来的、哀婉凄清的旋律上。
琴声在他的指尖下渐渐流畅起来不再是单纯的重复而是带上了他自己也未曾察觉的、浓得化不开的情绪。
那里面有身世飘零的悲苦有对命运的无奈有对过往的追忆也有一种……为逝者送行的、空灵的悲悯。
这琴声与窗外残余的风雪声交织在一起竟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和谐。
风雪是天地无情的送葬曲而这琴音则是人间最后一点温情的挽歌。
他一直没有抬头去看顾建源。
但他能感觉到那拉风箱般艰难的呼吸声在琴声响起后似乎逐渐变得平缓、微弱下来。
顾建源依旧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
他那张青灰死寂的脸上紧绷的肌肉似乎在琴声中一点点地松弛开来。
那深刻如刀刻的皱纹仿佛也被这哀婉的音符抚平了些许。
他的嘴角极其微弱地、几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形成一个极其模糊的、近乎虚幻的弧度。
那不是一个笑容更像是一种终于得到了渴望已久之物后的释然一种挣脱了所有枷锁后的解脱。
他紧握着椅子扶手的手指也一根根地、慢慢地松开了。
玉清沉浸在琴音里手指在冰凉的琴弦上飞舞将一曲《忆故人》弹得哀婉凄凉充满了末路的苍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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