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行诡事第十九章 梦中苇荡
那天傍晚他拎着摸来的鱼虾回家想着能为娘添道菜却发现家门前停了架奢丽的马车。
而家中有一位身着绫罗绸缎留着山羊胡须的男人。
见了他眉眼笑弯称他是二少爷。
后来他才知这人是季府的管事季铎。
而当下他被娘带回了里屋。
娘轻轻道是他爹差人来寻他回去。
他怔怔问:“那娘也会回去吗?” 娘很轻很轻地摇头。
他马上道:“那娘不回去我也不回去!” 娘将手搭在他的头上“阿然跟着娘在这地方是一辈子都出不了头的以后回去了一定要读书好好读书将来做了官再把娘接去娘跟着阿然享福好不好?” 他依然拼命摇头。
然后他便看见娘的眼中又漫起了雾可娘仍是没哭只是抱着他在他耳边说:“阿然听话。
” 他不敢让娘难过到底被那山羊胡子拽着一步三回头的上了马车。
他趴在窗上拼命的看看娘挥手的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远。
他痛哭不止蜷缩着抱住膝盖时却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硌了胸口一下。
摸索着掏出竟是一只芦苇编的小兔子不知娘是何时塞给了他。
回了季宅四处都美轮美奂像村口爷爷讲的故事里的仙境。
他像木偶一般被人牵着去拜见端坐高堂的二人。
他终于见到那该被称为父亲的人也终于知道了自己清浅的瞳色狭长的眼眸和一切与娘不同之处都源自何处。
父亲对着他轻轻笑了他也禁不住跟着笑。
他想他此时最该回村里把骂他的混球都找出来挨个揪着耳朵喊叫:“谁说我没有爹的。
” 而另一位叫他称母亲他无论如何也没能叫出口。
那女子生得眉目端淑与娘大为不同。
他很困惑自己已经有娘了为什么还会有一位。
而自己的娘为什么不能坐在这大屋中。
然而爹却因他沉默冷了神色。
那女子连声劝慰说小孩子怕生又一直在村野不懂规矩实属正常教教就好了。
他想她一定不是坏人。
虽然母亲叫不出口可是敬茶却是恭恭敬敬。
那女子接过喝了也对他温婉笑着。
爹却霍然起身摔了手中茶盏斥道:“你能有今日回家的境遇全是你母亲宽宏大量你若不识好歹便一直跪着直到想通为止!” 他想不通。
为什么偏得叫别人娘。
为什么爹会翻脸无情。
为什么那女子明明对他笑了却在爹转身时满面嫌弃用绢帕擦了擦刚刚不慎触碰他的手又将绢帕丢在地上。
他只是懵懵懂懂跪着天上的太阳转为夕色又褪成星幕。
饿了整天车马劳顿最终眼前被黑色吞没。
等醒来时竟在一张松软的雕花木床上。
额头有被手拂过的触感。
像每一次生病娘都是这般一遍遍探着。
禁不住喊了一句:“娘!” 耳边没有那清婉的应答只有一声叹息。
他勉力睁开眼虚晃里竟是爹的脸。
爹道:“有然人生在世并不能随心而为你有你的无奈爹也有爹的无奈你只需知道你若过得好你娘才能安心些。
” 后来很久他才明白他爹的无奈是什么。
也明白了最后那句话并非宽心而是威胁。
可那时他深以为意。
病好后便努力乖顺逢迎甚至嗫嚅地叫了那女子一声“母亲。
” 仿佛家宅一片兴和。
直到他遇见了季应奇。
他回府的几日季应奇恰入宫小住那女子称时任的皇后一句姑母亦时常进宫走动。
他那日因又梦见了娘去求问了爹几日能得见被爹敷衍了几句便躲到花园里摆弄着芦苇兔子抹眼泪。
季应奇便是在这时立在他面前高喝了那句:“你就是那个庶出的贱种?” 他看着眼前这个高自己半头却与自己几分相似的男孩猛然意识这便是自己的兄长。
可兄长口中的词句竟为何会和渔村里的顽童一般。
他还来不及反应季应奇忽然看见他手中的兔子。
一把抢了去。
“这是什么玩意儿?” 他站起身连忙道:“这是我娘给我的。
” “你是说那个大贱种?” 一字一字似一把尖刃撕破了维系在他与季宅间的那层体面。
他握紧双手想蓄力又克制。
天人交战时季应奇忽然举起了那只兔子。
他忽然意识到将会发生什么拼力踮脚却依然够扑不到。
一切仿佛都似被放慢又拉长。
他看见那只兔子被季应奇的手用力扯碎。
干枯苇丝缕缕迎风而散。
喉咙间弥漫起熟悉的血腥气。
几乎是下意识地用力。
季应奇的手臂传来清脆一声折响痛叫如狼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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