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砥第11章 东征序曲
--- 建安五年的冬天格外寒冷。
凛冽的北风如同无数把冰冷的刮刀掠过中原大地卷起漫天黄沙抽打在行军将士的脸上、身上。
曹操亲率的大军便是在这样严酷的天候下如同一条坚韧的黑色铁流沉默而坚定地向东推进。
陈暮骑在一匹还算温顺的驽马上紧跟在荀彧的马车旁。
他如今的身份是荀彧兼任的行军参赞主要负责文书传递、命令记录以及协助荀彧处理一些沿途的政务军情。
这个位置看似不高却处于信息流转的核心能近距离观察和学习荀彧如何运筹帷幄。
他裹紧了身上略显单薄的军袍呵出的白气瞬间被风吹散。
放眼望去队伍绵延不绝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刀枪如林反射着冬日惨淡的天光。
步兵们踩着沉重的步伐甲叶碰撞发出有节奏的哗啦声;骑兵队伍则扬起更高的尘土马蹄声如闷雷滚过大地。
这支军队带着刚刚经历内部阴谋洗礼的肃杀之气更带着对徐州吕布的志在必得。
陈暮的目光掠过那些沉默行军的士兵。
他们大多面容粗糙眼神中混合着疲惫、麻木以及一丝对未知战场的隐忧。
这与他在鄄城官署中处理的冰冷数字和文书截然不同这是活生生的、有温度、会流血牺牲的生命。
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感压在他的心头他整理的每一份粮草数据、绘制的每一张地图最终都将作用于这些士兵身上关乎他们的生死。
荀彧偶尔会掀开车帘观察一下行军状况也会随口考较陈暮对沿途地势、民情的看法。
陈暮皆谨慎作答结合自己之前整理图籍所得所言大多切中要害。
荀彧多是静静听着偶尔点拨一两句目光中带着审视与期待。
大军行经昔日徐州的治所——彭城。
尚未靠近一股混合着焦糊、腐臭和死亡的气息便随风扑面而来令人作呕。
当城池的轮廓逐渐清晰时即便是已有心理准备的陈暮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眼前的彭城几乎已是一片废墟。
原本高大的城墙多处坍塌如同被巨兽啃噬过一般。
城楼焚毁只剩下焦黑的骨架倔强地指向天空。
城内外随处可见被焚毁的屋舍残骸断壁残垣间隐约可见未被清理的尸骨乌鸦在其间盘旋发出凄厉的鸣叫。
一些侥幸存活下来的百姓如同游魂般在废墟间翻捡着可能用得上的物什他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眼神空洞对这支路过的庞大军队甚至连抬头看一眼的力气都欠奉。
这是去年曹操为报父仇血洗徐州时留下的创伤。
虽然早已从文书中知晓其惨烈但亲眼所见的冲击力远非文字可以形容。
军中一些参加过上次东征的老兵面色也变得不太自然默默加快了脚步。
陈暮注意到荀彧不知何时已走下马车站在那里默默地望着这片惨状清癯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紧抿的嘴唇和微微颤抖的袖袍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作为当时留守后方的核心人物他或许也曾劝阻或许也曾无奈此刻面对这人间地狱其心境之复杂绝非外人所能揣度。
“可是觉得……过于酷烈?”荀彧没有回头声音低沉仿佛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身旁的陈暮。
陈暮沉默片刻如实答道:“生灵涂炭非仁者所为。
然……当时情势或有不得已之处。
”他无法违心地说出赞同的话但也明白站在曹操和荀彧的角度那是一场政治与仇恨交织下的必然选择。
荀彧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几乎被风吹散:“一将功成万骨枯。
然为将者为政者若只知枯骨不知生民则与禽兽何异?征伐是手段而非目的。
望你谨记。
”说完他转身回到车上放下了车帘。
陈暮站在原地久久回味着荀彧的话。
这堂课比任何兵书战策都来得深刻。
战争的目的是为了止戈为了更大的安定若沉溺于杀戮与破坏便是本末倒置。
大军渡过泗水前锋已与吕布军有小规模接触互有胜负。
吕布骁勇其麾下张辽、高顺等亦非易与之辈曹军进展并不顺利。
这日曹操召集主要将领和谋士在中军大帐议事陈暮作为荀彧的随从参赞得以在帐末旁听。
帐内气氛凝重。
炭盆燃烧发出噼啪声响映照着曹操阴沉的脸庞。
他刚刚听完夏侯惇关于一次失利遭遇战的汇报。
“吕布倚仗下邳城高池深龟缩不出只派小股部队袭扰耗我粮草挫我锐气!诸位有何良策可破此獠?”曹操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气。
众将纷纷发言有主张强攻的有主张长期围困的。
主张强攻者认为曹军士气正盛当一鼓作气;主张围困者则认为下邳坚固强攻损失太大当断其外援待其粮尽自溃。
双方争论不休。
曹操将目光投向一直沉默的荀彧:“文若依你之见?” 荀彧沉吟道:“强攻损失必重围困耗时日久恐生变故。
彧以为或可效仿当年智伯瑶水灌晋阳之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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